逃离（四）
逃离（四）
“往后终日是情郎…”
陶梦嫣的灵魂飘在黑黑的烟雾里游荡。她能听到童子飘忽的童谣声，似是遥远，却不绝于耳。出路在哪里… 到处都蒙着一层纱。陶梦嫣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却什么都看不清。
手机… 拿手机能看到跟现实不一样的东西…
屏幕里，眼前是那只蓝紫色的蝴蝶，在她面前的墙上扇了扇翅膀，在头顶上盘旋了一圈，往那抹光飞去。“你要带我出去吗…”
陶梦嫣莫名其妙歪着头在床板上昏迷了一天，倒是把小奚愣住了，连吃了一半的碗筷也没记得收，把女孩放平在了床上，在床边守着。
“你醒啦！”小奚愉快的跟陶梦嫣打招呼，拿了杯水给她。“小奚，能不能帮我去拿一瓶果汁呀… 嘴里没什么味道，想喝点甜甜的冰冰的果汁…” 梦嫣揉揉有些钝痛的太阳穴。夕阳从指缝溜进来，映在脸上。光影交错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熟悉的香味，很淡很细微，如若不是她逃离梦魇后无意间的深呼吸，根本感觉不到。
清甜的橙汁顺着食道滑下，陶梦嫣满足的咂咂嘴。“小奚，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呀？”
“香味？是不是菜的味道呀…我忘记收了…”
“好叭，这样呀…” 陶梦嫣点点头，又喝了一大口果汁。脑袋清明了许多，清晰的嗅觉告诉她不是饭菜的香味，那是一种似乎很熟悉的味道，但是太淡了又闻不真切。
刚刚，也许在梦里，她漂浮在半空中，亲眼看着祝小红和梁少平一起化为灰烬。灵魂开始飘忽，祝小红从梁少平的怀中钻出，牵着他的手，两个人去往了奈何桥。进入奈何结界之时，两人在那一瞬褪去了身上的累赘。少平，再不用拿起长枪。清爽的面容扭头对身边的小红微笑。祝小红，逃离了一袭红纸嫁衣，是少平喜欢的旗袍，甜美而安宁。陶梦嫣是活人，奈何结界挡住了她跟上去查看的脚步，她却真真的感受到了结界内的凉意。不同于空调的清凉，那是一种阴冷，不论黑黢黢的河水还是看不清表情的老婆婆。许是去世的人再激不起一丝温度，一切已归为沉寂。她听不清里面人的言语，但如此遥远，他都看到了少平眼里的坚定，还有小红脸上的轻快。是啊，臧铃村的路都走过来了，无论生离死别甚至火烧都已经经历过了，区区奈何桥，不在话下吧。
她见他俩携手并进。
她见他俩坚定的点头。
她见他俩退了一步，对佝偻的孟婆鞠躬，再转过身对着自己鞠躬。
似是感谢，似是道别，似是叮嘱这坎坷的一生。
陶梦嫣眨眨眼，模糊后清晰。两人接过了孟婆递来的汤碗，交杯，共饮。
小红。少平。交杯饮下这碗孟婆汤，阴间一起走。下辈子我们注定会再重逢。
阴暗的轮回之门一瞬打开，刺的陶梦嫣闭上了眼，再睁眼，便是病房洁白的天花板。
“发什么呆呢！你只喝果汁不饿吗？”小奚给发呆的陶梦嫣递过去一个削好的苹果，陶梦嫣厌恶的别过头，重新喝了一口果汁。“谢谢小奚，我不吃。小时候刚从臧铃村出来的时候身体不好，妈妈每天让我吃苹果，现在不想吃了...”重新看向小奚，眼里有些惊喜。“小奚，我感觉小红和少平离开了。这一次，他俩是一起离开的。在梦里，小红没有跳崖，少平也没有被村民们斩断头。他们一起走向幸福了！”小奚的眼里，映衬着女孩快乐的笑脸。“太好了！那你的心结也可以放下了！可能做噩梦就好啦！”梦嫣笑着伸懒腰：“是呢！不过想到可能梦不到小红和少平了，感觉少了两个熟悉的小伙伴，还担心不适应呢...”放下手臂，梦嫣顺手握住了小奚的手。“还好有你一直陪着我，跟我说说话。谢谢你小奚！”
小奚欣慰的看着女孩。难得见到她阳光的表情，阴翳散尽，只是一脸真挚。不过大概因为坠入梦魇太久，脸上的倦意有些深。“累的话再睡一会儿吧。你从臧铃村被救出后住进医院以来我就没见过你好好睡过觉。趁此机会再休息休息吧。”梦嫣打了个哈欠，乖乖的又躺下，合上了眼。
终是再无苦痛，虚无的画面只定格在小时候蹲在臧铃村小石桌边上看老人们下围棋，或是老家柜上灶神爷爷奶奶安详的脸。踱步到完整的半身镜面前，镜子里是自己棱角分明的脸。村里再无人提起煞金刚亦或是臧尊的只言片语，也不再称呼她为纸新娘。走马观花，一切重来，不过村头与村尾，塔里和塔外。
“梦嫣你醒啦！妈妈昨天很晚听说你昏迷了，我到的时候你刚睡着。现在饿了吧？妈妈给你带了粥。”睡眼惺忪，陶梦嫣的意识被香气四溢的粥唤醒。睁眼便是妈妈和蔼的脸和虎视眈眈盯着粥碗流口水的小奚。“小奚，谢谢你帮我照顾梦嫣，一起喝点粥吧。”“谢谢阿姨！我不客气啦！呼呼...啊！烫！嘶...”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梦嫣呆愣的看着捏着耳朵皱褶脸的小奚。
“嘿嘿不好意思...天天吃医院的饭菜，腻歪了...”
“妈妈，那我们中午出去吃吧？小奚一起去？”
梦嫣的妈妈看了看小奚。“你可以出去吗？”
小奚开心的眯着眼，站起身。“我现在去申请！有阿姨做陪护人，我也没有异食癖，诊断只是轻微的幻想症，相信我的主治医师会放我出去的！”蹦跶着跑了出去，小奚一头撞上了来探望的肖医生，申请到了外出的权力。
最终，陶妈妈拗不过牢笼里跑出来的年轻人，吃了火锅小烧烤，只是在两人蠢蠢欲动的把眼神放向角落的啤酒瓶时严厉的敲了敲桌子。
“好饱...谢谢阿姨款待！我感觉好久没有吃的这么开心了！”小奚揉揉自己的肚皮，摆手冲梦嫣的妈妈道别。“不客气。梦嫣，你今晚看看情况吧。如果没问题，明天早上妈妈来接你出院。小奚！医院的早饭也不用吃了，等阿姨带来哟！”“妈妈再见！”“阿姨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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